女人眼裡的好男人

你沒養過狗，你不懂狗

　　要在早兩年，老鄭是絕不談判狗事的。也不許別人當他的面說狗的好話。用他的話說，那時他與狗無緣。他妻子說他對狗一直很反感，從沒有好神色，有時兒子帶狗來家玩，不是罵兒子就是打狗。老爸說他從小就恨狗，見狗在草堆下曬太陽，或在桌肚裏歪着嘴啃骨頭，他就來氣，就走已往狠踢一腳，有時專揀狗鞭踢。一起插過隊的隊友說，在鄉下他勒過十幾條狗，他剝狗皮的本事特大，用一把很薄的小刀，先在狗的臉心上同等條口子，然後朝前茲---到底，再朝後茲---到底，最後向雙方用勁一撕就是一張整皮了。
　　可是今天的老鄭卻自動說狗，而且說得聲淚俱下，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，撫掌深思人與狗事實是怎麼回事。
　　事發生在早上例會後，別人有說有笑，他一小我私人坐在桌前，臉沉沉的，眼圈黑黑的。這時同辦公室的小王踱到他跟前問，會上你怎麼一言不發？他抬起頭劈口就是一句，我家的狗死了，心裏憂傷……小王就說，狗死有什麼了不起？老鄭說你不懂，死狗比死人傷心，已往聽說有人為狗守靈，為狗哭瞎雙眼，我不信，現在……說著淚珠便在眼眶里打轉。他又說，真的，家裡死了老人也沒有這麼傷心……說到這裏，聲音更降低了，最終被嗚咽替換，眼淚說像斷線的珍珠直往下滾。他連忙掏脫手帕拭眼睛。小王頭回發現男子的小淚腺竟也蓬勃，淚珠更顯繁重，要是落到地上真能砸出一個個小坑來。小王就勸道：狗死不能復生，你就節哀吧。他說，你沒養過狗，實在你不懂狗。狗比人好，它看家護家，對主人忠人耿耿；你打它罵它，它從不記仇；它不嫌貧愛富；無論何時何地，只要見抵家人它總显示出無限的欣喜；它不驕不躁，無私心雜念；給它滴水之恩，必以湧泉相報，它……
　　他再也說不下去了。這時辦公室里的同事都圍過來，聽了他那滿腔悲痛的訴說，

哥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哇

似在讀悼詞，就心想，老鄭原來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同志哩。已往他有過錯，可是他能立地成佛，而我們呢？這時老劉的心裏就掠過一絲悔悟的情緒，另有老成、老許。由於兩年前，是他們聯名寫信給嚮導把鄭科長趕下台的。
　　接連好些天，老鄭逢人就說阿黃的種種利益，其神情有點像祥林嫂。要是那天我不外出要債，我的阿黃就不會死……我真呆！我為什麼要去討那一萬塊錢呢？十萬塊也買不回我的阿黃呀！我真傻！人生在世圖什麼，不就是圖個恬靜、圖個愜意---你們不曉得，我天天見了阿黃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恬靜。怪孩他媽太呆，不懂。阿黃在外吃了有毒的骨頭，應實時用肥皂水灌它的腸胃，全力搶救才是……新鮮的是人們並沒有像憎惡祥林嫂那樣逃避他，而是耐心地聽，細細地想。
　　由於阿黃的死，小王和老鄭成了好同夥。一天，小王見老鄭又在大街上拖住一個生疏的老者說狗，心裏不是滋味，便拽他一塊去浴室沐浴。誰知他披上大浴巾后，又與旁邊的人聊起狗，話題很快轉到阿黃身上。他說，天天上班它都要親自送我到大馬路上，天天下班它都要跑五里多路，穿過幾十條小巷，來到單元門口迎接我。有一次，阿黃見了我又是搖尾又是抱腿，竟被站在轉達室里的嚮導窺見了，心生忌妒，第二天他就派人候在門外狠打了阿黃一頓。我回家狠狠地罵了阿黃。阿黃，你怎麼就不懂人事呢？我跟你說過千遍萬遍了，叫你不要到單元門口去接，那樓里有小人，有偽君子，他們為官級為烏紗帽翅的是非寬窄，爭得像烏雞眼似的，連我都避之不及，你去幹嘛呢？以後你再去那兒，我就狠狠地揍你……你們猜，阿黃怎麼樣？它被我罵得直頷首，最後還淌了兩顆眼淚呢，那時我的心好痛。以後的日子里，可愛的阿黃便蹲在不遠的小巷口等我，天天都很準時。說到這裏，老鄭突然不說了，兩眼放光，也許正陶醉在美妙的回憶里。小王想。
　　這時老鄭突然蘇醒過來，把身上的那條大浴巾扔給小王。小王說，你可以再養一條狗。老鄭搖搖頭，不了，阿黃已經死了，什麼狗也替換不了它在我們全家人心中的位置。他又說，小王你沒養過狗，你不懂狗……

脫光了衣服之後才進去的